文学上的公安派·公安三袁·公安三呙
文/呙升昶·呙升槐·呙豫德
我们祖籍在湖北省公安县。据说我们姓“呙”的全国现在有三、四万人,但总体来说还是稀僻之姓,记得55年升昶进武汉大学读书,整个珞珈山上姓呙的就他一个。可在老家公安县据估计现在姓呙的有近万人。我们故乡公安孟家溪镇位于松滋河东边,这条河跟再东一点的虎渡河都是大致北接长江向南流入洞庭湖,孟溪东临一个大湖——淤泥湖。孟溪附近姓呙的就很多,淤泥湖一带还有一个呙家垸。
孟溪附近有个三袁村,这就是公安派三袁的故里。
最近,本家兄弟叔侄们邀我们参加续修族谱,有机会阅读了不少资料,我们才得知:在明朝末年,我们呙氏的先祖中,有一些跟三袁生活、学习、拼博奋进在一起的读书人。簡言之,他们应该是公安派成员。这点想法是我们在此次修谱中产生并极想向公安呙氏宗亲介绍的,当然也希望得到海内外研究公安派的学者的认可。
一、 简介公安派与三袁
我们首先了解一下中国文学上的公安派。这是中国明代文学流派。代表人物为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因其籍贯为湖北公安(今属湖北),故世称公安派。其重要成员还有江盈科、陶望龄、黄辉、雷思霈等人。公安派成员主要生活在万历时期。明代自弘治以后,文坛即为前后七子所把持,他们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论调,影响极大。归有光等唐宋派作家起而抗争,但未能矫正其流弊。其后李贽、徐渭等有识之士相继对复古派提出批评,实际上称为公安派的先导。而给复古拟古派最有力打击的则是公安派。宗道、宏道、中道被称为公安三袁。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袁宏道实为中坚,是实际上的领导人物。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他们的影响。
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有以下3点:①反对剿袭,主张通变。他们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食古不化的倾向,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应冲破一切束缚文学创作的藩篱。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所谓“性灵”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他们认为“出资性灵者为真诗”,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则不下笔。③推重民歌小说,提倡通俗文学。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并给民歌和通俗小说以高度评价,甚至赞扬《水浒传》比《史记》更为奇变,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对提高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积极作用。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所作游记、尺牍、小品很有特色,或秀逸清新,或活泼诙谐,自成一家。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诗文所作多为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创作题材不够宽广,因而他们的创作实践未能达到其文学主张的理论高度。
作为公安派理论核心的口号是“独抒性灵”。公安派的“性灵说”融合了鲜明的时代内容。性灵说不仅明确肯定人的生活欲望,还特别强调表现个性,表现了晚明人的个性解放思想。
二、 从袁宏道的《叙三呙家绳集》了解公安三呙
公安派的主帅袁宏道在万历三十二(1604)年写了篇序跋小品《叙呙氏家绳集》,该文又见《呙氏族谱》,题略异,为《叙三呙家绳集》,正文有两字不同。这篇序言讲了些什么事、什么理?文中讲了呙校、呙文光、呙邦永三代人的主要文学创作活动及其人格、性格。“近者吴川公梓其家集,始获尽公及呙氏三世之藏。吴川公者,公仲子,高才邃学,先兄庶子之师也。”{以下引文不另注者均见《叙三呙家绳集》}呙邦永,万历十六年(1588年)举人,历官吴川知县,故称吴川公。他学问深厚,是袁宏道的已去世的哥哥袁宗道(1560—1600)的老师,最近收集全了自己及父亲、祖父的著作刻印出来,请袁宏道来作叙。
呙邦永的父亲呙文光,嘉靖七年(1528年)举人,担任过广西遂溪县令,故称遂溪公。“里呙氏,世有文誉,而遂溪公尤多著述。”他的已去世的祖父呙校,弘治十一年(1498年)举人。以举人未出仕,故称孝廉公。“孝廉公之往,甫二十有二岁,才思澎湃,如川之方至。”孝廉公呙校的生年最大到二十二岁,才思澎湃,如大江大河汹涌而来。袁宏道早就敬慕呙文光,“余束发已知向慕公”。呙邦永编的一家三代汇集就是以呙文光著作为主,“怀公集三十年,出入必俱,今春始成帙,遂以先大父孝廉公三诗赋冠首,而己所著若干卷缀其后。”
我们从《呙氏族谱》的《三呙小传》得知呙校:“十九登乡荐,有《蚊蚤嘲》行世,冠《呙氏家绳集》首。大率寓言在位者无取浚人膏血以自封殖之意。享年不甚永,识者悼之。”写寓言体的赋《蚊蚤嘲》讥讽当官的榨取百姓膏血聚敛钱财。享年不那么长久,认识的都悼念他。
以上文字是介绍三呙的创作概况,那他们是怎样的人呢?这篇叙言主要介绍呙文光:“前后为令,不及数十日,辄自罢去。家甚贫,出处志节,大约似陶令,而诗文之淡亦似之。非似陶令也,公自似也。公之出处,超然世俗,似公之性;公之性,真率简易,无复雕饰,似公之文若诗。故曰公自似者也。”(译文:前前后后作县令,不到几十天,就自己辞职离开。家里很穷,出去作官和回乡隐居,志向节操,大约跟陶渊明相似,而诗文的平淡真挚也像陶渊明;并非像陶渊明,而是像遂溪公自己。遂溪公的出仕和退隐,超出流俗,就像遂溪公自己的性情。遂溪公的性情真率简易,不再雕饰,像遂溪公的文章和诗歌。所以说,遂溪公自己像自己啊!)呙邦永跟他父亲一样:“为令以伉直著声,阅数月亦去,遵先辙也。”(译文:作县令时因刚直很有名声,过了几个月也离职了,这是依从他父亲辞官的志行。)
讲这些都不是袁宏道这篇叙言的主旨目的。他叙言一起头就开宗明义,宣讲公安派独抒性灵的创作主张:“苏子瞻酷嗜陶令诗,贵其淡而适也。凡物酿之得甘,炙之得苦,唯淡也不可造;不可造,是文之真性灵也。”(译文:苏子瞻特别喜爱陶渊明诗,那是珍视陶诗的平淡真挚啊!大凡一种东西用发酵来酿造就变甜,将它烧烤就变苦,只有淡味是不可能制造出来的;不可造作,这才是写诗作文的真性灵啊!)
研究公安三袁的知名学者赵伯陶对于这篇叙言有段品评,其中说到:“作者赞赏陶渊明淡雅的诗风,主张‘淡之本色’,是构成其性灵主张的一个重要方面。”“所谓风格即人,诗风或文风受制于创作主体的人格与性格,绝非模仿可致,否则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南辕北辙,欲益反损。文中‘唯淡也不可造;不可造,是文之真性灵也’,三言两语,颊上三毫,即已道出性灵的真谛。阅读此文,当以之为文眼,不可泛泛放过。”伯
这是我们最近阅读呙氏族谱资料的一大收获。这有什么意义?在中国文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明末公安派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公安三袁、公安三呙都只是一滴滴的小水珠。但是,没有一滴滴的水,怎么会有大江大海?公安三呙、公安三袁都是明末文学发展汹涌澎湃浪花上的弄潮儿。百年前的淮海堂《呙氏族谱》上,呙氏的先祖们就曾为三呙的文学成就倍感欣慰,花了不少笔墨去描述,我们现今印刷出版、网络视频如此方便快捷,理应比他们前进一大步,发扬光大公安三呙这些先祖的业绩。成千上万的公安呙氏宗亲们,当我们漫步在公安县城——斗湖堤镇三袁广场上的时候,你可要记住:我们的先祖曾经和三袁共同生活、学习、共同拼博过,我们因为这而感到十分自豪。那些有机会入学深造的公安呙氏的后生学子们,你们要效仿先祖与时俱进,记住他们,发扬光大他们。我们想这也是我们重修族谱的主要的真实意图。
我们从小就听长辈告诉我们,明朝时公安出了个呙文光,是个大文人。最近读了袁宏道的《叙三呙家绳集》,我们就想,本文中,袁中郎明明说了三呙是性灵派文人,可不知为什么不见研究公安派的人明白指出呙文光他们是公安派成员。或许是我们读书太少,孤陋寡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反复考虑,不外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人们对问题的认识有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有时甚至有反复。清代名臣、康雍乾三代宰相级官员、博学多才的饱学先生孙嘉淦替呙氏族谱写有一篇《文学呙公传》,上面说:“袁石公叙呙氏家绳集曰,公邑之文,呙始之,袁倡之。”“有明一代,公邑文风,呙实始终之矣。”孙的看法可供当前研究公安派的学者参考。他认为袁宏道在这篇叙言中已经表达了公安派文风是“呙始之,袁倡之”的意思,不仅仅是赞扬三呙、宣扬独抒性灵。
其次,《呙氏家绳集》现在不见了,三呙的作品及创作主张没有了实物,单凭间接的叙述,虽说都知道那是事实,但终究意义有限。
再次,三呙生活的时代较早。呙校比宗道早生近80年且享年不长。呙文光中举在1528年,32年后宗道生(1560年),中举时如在20左右,为官几十天,居家二十多年,他去世的时间跟宗道出生时间接近,他跟三袁不会有具体交往。呙邦永1588年中举,当时宗道己在京为官,28岁,呙作宗道师,应是其少年时启蒙读经之类。这年,宏道亦中举,四年后成进士。他1604年为呙氏家绳集写叙(六年后去世),叙中说邦永怀揣其父文光文集三十年。这样推算起来,呙邦永跟三袁是同时代人。
综合上述材料,我们明显看到,呙文光的思想和创作对三袁的影响应该是巨大的、深远的。为了充分地证明这一点,我们来学习知名学者赵伯陶的一些论断。他编选的《袁宏道集》(风凰出版社出版)前言中说:“实际上,倡导性灵者中有许多人皆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三袁中以宗道、宏道最为突出。”他列举了不少具体事例后又说:“严肃的生活态度与洒脱宽广的心理空间,正是公安派倡导性灵的基础。惟有此一基础,他们才能严格区分开精神生活与现实世界的不同,从而找到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去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有效途径。袁宏道治理吴县不足两年,却官声甚佳,多有政绩;在吏部主事任上,更显示出他雷厉风行、不畏权贵却又通权达变的干练办事风格。”(见前言p5——6)。
我们最近读了族谱中的呙文光的传记,说他起初授职四川巴县令,勤奋谨慎慈爱仁惠,把百姓当作有伤病的人一样照顾。审问犯人按实情推断,几乎没有诉讼案件、赋税、徭役。对百姓许诺不用鞭打的刑法,百姓也没有诉讼。后来兴利除害,这些办法都实行了。全县都仰慕他的廉洁公平,都朝拜他,一个接一个画他的像,私下祭祀他,没有一个不愿意他再次任职的。
然而遂溪公一向不乐意官场,恳求休息回家。吏部主管官员把他改授广东遂溪县令。到任才七天,气愤地想归隐。于是三次依照陶渊明《归去来辞》的题材和体裁作诗赋后就回家了,当权的没能挽留住他。住在家里二十多年,官署衙门、贵族的厅堂不见他的身影。有时穿衣吃饭遇到困难,官吏送给他粮食布匹,他都不接受,清高耿直的节操始终没有间断。
一生学习陶渊明,评论者说他跟陶相比,一后一先,没有辱没陶渊明。所作有《拟(陶)诗》及《自祭传铭》,加上《北觐稿》、《燕翼录》,诗文若干篇。
以上是我们据家谱《遂溪先生传》意译的,便于宗亲们阅读。家谱即将出版,有兴趣者可去读原文。我们把袁宏道和呙文光的个性表现、发露出的真情实感联系起来思考,他们多么相似、多么志同道合!怪不得袁宏道束发时就仰慕呙文光。我们推断呙邦永大概只是宗道的启蒙师,即使是这样,他依从父志,辞官回家,怀揣父亲文光文集三十年,他用父亲呙文光的著述、思想、言行来熏陶、影响袁氏兄弟一定很多很多。
前面我们讲了清人孙嘉淦从袁宏道《叙呙氏家绳集》得出结论,说袁已在文中表达了“公邑之文,呙始之,袁倡之”的意思,就是说,袁宏道早就承认呙文光是独抒性灵的公安派文学的初始倡导者之一,我们认为,这一结论是很有道理的。